又是一個冗長的夢。

夢裏的空間大多數都是灰暗的，讓她看不清楚方向，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裏。

她看到前方有一家三口正在嬉戲玩鬧著。

有孩子的笑聲，有媽媽溫柔的笑意，有爸爸寵愛的神情。

宋舒予的唇角剛剛露出一些笑意，就突然置身在另一個空間。

周雲卿置身在高樓之上，搖搖欲墜。而身邊宋京梁冷漠的看著，用近乎猙獰的面孔對她怒吼，“死去吧！你快去死！”

周雲卿便絕望的從樓上墜下去。宋舒予高喊一聲不要，想要伸手去抓。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，她的雙腳也根本沒法動彈。

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母親離她越來越遠。

她無聲的落下眼淚，那心碎的感覺讓她作嘔。

她捂著胸口，激烈的吐著，膽汁都要吐出來。半跪在地上，淚珠子一顆一顆的砸在地上。

她太累了，口腔裏到胃裏面全都是苦的。

眼前一黑，好像和跟前的一切都隔絕開。她沈入暗沈的湖底，艱於呼吸。

宋舒予驚醒過來，身體甚至劇烈的顫抖了一下，像是被誰從裏面打撈上來，終於可以順暢呼吸。她眼神帶一些迷茫，入眼是一片雪白的空間。

鼻腔裏充斥的消毒水的味道，讓她逐漸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裏。

她眼睫微顫，在適應了光線之後，才睜大。

門口隱約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背影，幾分熟悉，只是很快就不見了。

“小姐……”高巖的聲音將宋舒予的視線拉回來。

“高巖。”

高巖扶著宋舒予半靠著病床，詢問她還有哪裏不舒服。

宋舒予搖搖頭，問，“我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“小姐高燒不退，這已經是第三天了。”

那麽久了嗎？

怪不得她覺得夢裏面的時間那麽長。

她的意識逐漸恢覆，記憶定格在了在天臺上和宋京梁談話的畫面。

“我爸爸呢？”

“先生他……”高巖的話剛要說出口，病房門口出現了另一個身影。

他們的對話暫時止住。高巖退後一步，站立。

“董阿姨……”

“別動，好孩子，乖乖躺著。”董念幾步走到她跟前，用手捋了一下她的頭發，“謝天謝地，你終於醒了。還難受嗎？”

宋舒予搖搖頭，“我好多了。董阿姨，我爸爸呢？”

董念眼神閃爍一下，擡眼去看高巖，“舒予醒過來之後有沒有給她弄點吃的？這幾天都是靠輸營養液，一定餓壞了。”

高巖還沒開口，宋舒予卻抓住了董念的手腕，問，“董阿姨，我爸爸呢？”

“你爸爸他……”董念嘆了口氣，說道，“要不然，還是等你好了，你自己去看吧。”

“爸爸他怎麽了？”這話說的宋舒予一顆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。

董念很為難的樣子，“舒予，為了你的身體好，你還是先別問了。等你養好了身體再說，好不好？”

宋舒予直接去看高巖，“高巖，我爸爸到底怎麽了？你告訴我。”

“小姐……”

“高巖！”董念打斷了高巖的話。

宋舒予作勢便要將針頭拔了，被董念攔了，“我說。你這孩子，怎麽那麽執拗？”

“我和你說。”董念說出這句話之後，宋舒予神情等著她繼續說下去。

董念看向高巖，“給舒予買點吃的回來，要清淡些的。不知道她醒了，下一餐從家裏帶過來。”

明顯是要把高巖支開。宋舒予沒有阻攔。

高巖離開之後，董念才緩慢開口，“舒予，無論你聽到什麽，你都要有個心理準備。”

宋舒予隱約有不好的感覺，但她也只能點頭。

“你爸爸那天匆匆回了家，一到家裏，就把自己關進了二樓的房間。我看他一直不下來，就去找他。那個地方，他從來不讓我上去的。但我也是怕他出什麽事。”

“他給我開門之後，和我說了以前的事情。還說你也已經知道了。但具體的過程你不知道吧？”

宋舒予的手不自然的抓緊了床單。

“那年的元宵節，他原本帶著你和你媽媽高高興興的去看煙花。誰知道讓他知道了你媽媽和賀東仁的事情。你爸爸當時生氣極了，就去了天臺本來想捉奸捉雙的。但他上去之後，只剩了你媽媽一個人。你爸爸就問她賀東仁在哪裏。你媽媽怎麽也不肯說。你爸爸見她那個時候還維護著賀東仁，當下就失控了。而那個時候，你媽媽更是直言不諱的和他坦白了她和賀東仁之間的關系。因為你媽媽在和你爸爸結婚之前就已經和賀東仁在一起，如果不是命運捉弄，或許他們兩個早就結婚了。所以這件事上，你媽媽沒有什麽悔意。在你爸爸要求她和賀東仁斷幹凈的時候，你媽媽沒有同意，甚至還提出了要和你爸爸離婚。也就是那時候，你爸爸失控之下不小心將你媽媽推了下去……”

宋舒予聽到了整個的過程，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，想緩一口氣，卻不行。

董念輕輕拍了一下宋舒予的手，說道，“你別難過了，這件事過去那麽多年，你爸爸心裏也不好受。他和我說，他每一天都在為你媽媽的死而感到自責難過。”

“這樣就可以彌補一切了嗎？”宋舒予語氣清冷的說道，目光落在純白的被子上。

“你爸爸那麽愛你，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你……”

“因為愧疚，所以無限度的對我好嗎？只是讓自己良心好過點嗎？他沒有想過，我媽媽已經沒了嗎？”

“孩子，你不能這麽說你爸爸。即便他有錯，但他已經意識到了。事情過去那麽多年，就算你想把你爸爸送進監獄也不可能了。倒不是說因為時間太長了，而是你爸爸……”

董念停頓一下，終於一口氣說出來，“他和我說完之後，就把我從房間裏趕了出去，說他想一個人靜一靜。我沒法再留下來，只能離開。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都沒有出來，我只好再去找他。誰知道他暈倒在房間裏。他大概是因為傷心過度，尤其是你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，導致了心肌梗塞的發作。雖然被送到了醫院，保住了一條命。但大腦受到了損傷，現在和植物人沒什麽兩樣。”

董念落淚，說道，“所以孩子，讓一切都過去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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